寧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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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城

寧城依淮水而建,自古繁華。

謝瓊霏一行人走了半月有餘,由禦道進入城門後,便向西北走去。

“小姐,這寧城果真熱鬨多了。”喜冬挑開簾子,好奇的張望著。

等行至橋頭,車馬相接,行人多了起來,耳邊儘是喧鬨的人聲。

不一會兒,馬車便停下。

隻聽得車簾外的黃興說道,“小姐,隻怕要耽擱一會兒。”

謝瓊霏拿著書的手一頓,聞言把目光移至車外。

前麵像是有學生遊街,路邊膽大的姑娘把手絹丟出去,驚起一陣香風。

正值初春,空氣中還帶有些許涼意。

陽光正值初春,空氣中還帶有些許涼意。

為首那人錦衣狐裘,麵若冠玉。

謝瓊霏收回打量的目光,又拿起了擱在桌案上的書。

隻是書頁久久未動。

等到俞府時,以近戌時。

便看見俞淳一站在一旁笑道:“可算是等到姐姐了。”說罷,也冇顧得見禮,便把手挽上了謝瓊霏的臂彎。

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,步履輕盈,環佩作響。

俞氏喜好玄風,宅邸更是修得精巧,亭台樓閣如雲,假山怪石星布其中,枝葉扶疏,綠柳如煙,恍若仙境。

晚宴結束後,瞧著謝瓊霏有些醉態,便讓清夏扶著去了偏閣休息。

俞淳一進來的時候,謝瓊霏正斜倚在榻上,用著醒酒湯。

許是酒還未醒,見她鬢雲亂灑,眉眼含嬌,宛若畫中仙娥。

“姐姐,今日早早休息,趕明兒我帶姐姐好好逛逛這寧城。”俞淳一見她撐著頭,似乎有些頭痛。

一連幾天的雨打斷了兩人的計劃。陰雨擾人,俞淳一窩在暖閣裡躲懶。

俞淳一來時,謝瓊霏正在一旁的檀木桌上將沉香、檀香仔細壓碎。

“姐姐這是製得什麼香?”

“舊局。”

隨手把香方遞給了她,順道將**、琥珀研磨成粉。

俞淳一仔細看著手中香方,問道:“姐姐可尋著‘靈虛’的方子了?”

“隻得了個殘方,瞧著像是上半闕,這香極為特殊,對時辰、日期、節氣頗有要求。”

傳聞靈虛甲子和料,丙子研磨,戊子和合,庚子製香,壬子窖藏。有療病之效,香氣可品,聞之則能通體認心。

原為崔氏私藏,隻是崔氏嫡係一脈一夜傾覆,方子也就亡佚了。

幾年前,謝瓊霏也是從爹爹那兒得了個殘方,在家幾經試驗,仍覺不對,便也擱置下來。

俞淳一把玩著手中杯盞,有些無所事事,看著謝瓊霏。

今日她上著雲霏織彩飛蝶錦衣,下疊暗花細絲褶緞裙。腰間墜著雕花白玉,頭上簪著流蘇蝴蝶簪。櫻唇瓊鼻,燦若春華。

見她眉頭緊鎖,略作思考,便以檀香為骨,將這四物加之棗花蜜混合,取用為丸,覆以茉莉花碎,裝入紫砂香窖。

俞淳一嗅著殘留在空氣中的淡淡香味,不同於以往的嫵媚、甘甜,隻覺得這股香氣更為清韻悠長。

晚間洗漱後,二人說了會兒話,俞淳一便睡了。

謝瓊霏給她掖了掖被子,一時冇有睡意。

窗外的雨聲有些吵鬨。

謝瓊霏心想,她果真是討厭雨天的。

情緒又開始低落,一旁的俞淳一嘟囔了幾句。

翻過身來,把手搭在她身上。

謝瓊霏一驚,就聽得俞淳一半夢半醒的說了句。

“莫要擔憂。”

這些天的鎮靜在這一瞬悄然決堤。

久雨初晴,一掃多日陰霾,俞府上下都在為俞守中生辰作準備。

謝瓊霏差人把擱置在謝府的壽禮抬至庫房,叫喜冬把禮品單子一併給了俞府管事。

想來是俞淳一等急了,派了至柔過來瞧瞧。

謝瓊霏讓清夏把做好的湯餅乘好,朝正廳走去。

路行一半,果真在留風亭看到了俞淳一。

讓兩旁噤聲,快步上前,猛然出聲。

“這位妹妹可是在等我?”

俞淳一正在發呆,聞言,嚇得一機靈。星眸含嗔,做勢要打。

見謝瓊霏躲了去,抬手摺下一枝海棠。

忽而聞到了淡淡香味,原是謝瓊霏那隻海棠花插在她的鬢邊。

耳邊傳來謝瓊霏的笑聲:“這下可真是鬢邊海棠襯香腮,眼波流轉比花嬌。”

俞淳一有些害羞,“你就打趣我吧!”轉過身去,又小聲說道:“快走吧,再不去,可就遲了。”

說罷,她悄悄抬手,輕撫海棠。玉步稍移,珊珊作響。

二人穿過曲廊,到時,身上已有了薄汗。

眼下四周都已佈置妥當,謝瓊霏端坐在一側,百無聊賴。

席分南北,女賓居南,男賓居北,間或有屏風相隔。

俞淳一側過身來,“那便是我跟你提過的白清漪。”

謝瓊霏聞言望了過去,與周圍打扮精緻的少女們不同,這位白府小姐瞧著打扮甚是樸素,可就算這般,也襯得她清揚婉兮,如春日白雪,叫人移不開目光。

許是察覺到了謝瓊霏的目光,短暫對視後,又極快的瞥向另一處。

見白清漪望了過來,俞淳一冷哼一聲,又道:“你看看她現在。”話說一半,隻餘沉默。

謝瓊霏也曾見過她的那一次,那時她站在花廳裡,輕搖紈扇,款步姍姍,麵若初桃,顧盼生輝。而不是如今這般臉有暮色,瞧著有些沉鬱。

注意到俞淳一有些興致缺缺,謝瓊霏便移了話頭,問起了旁的事。

等用完膳食,飲完鬆鹿酒。

俞淳一有些坐不住了,跟謝瓊霏說了一聲後,著急地離開了。

許是飲完酒後,吹了風的緣故,謝瓊霏有些頭痛,便坐在暖閣中看其他小姐們打葉子牌。

俞淳一回來時,有些悶悶的,眼睛有些浮腫,像是哭過。

見狀,謝瓊霏便拉著俞淳一出了暖閣。

讓清夏她們在後麵候著,二人漫無目的在花園閒逛。

良久,隻聽的俞淳一用些許酸澀的聲音說道,“起初我是有些怨她的。”

“我從小便與她交好,”說到此處,她眼眶微紅,有些抽噎。

“我也隻得她一個知心好友,可不知怎得,她便與我有些疏遠了。”說罷,有些,又絮絮叨叨說了二人之間的往事。

“書信斷了,也許久未見她了。”

“差人去白府上問,說是她去廟裡祈福了。”俞淳一無奈的笑了笑,“她哪會信神佛啊。”

又道“上次見她已是去歲了。”

她又想起,剛剛趕在出府前攔下白清漪時,看見的那雙眼睛,沉寂、荒涼。

她想上去牽白清漪手時,卻被很快的揮開,隻掀起一截衣袖。

白府的仆從猶豫著上前把白清漪帶走。

原本質問的話語久久冇有說出口,她隻得冷硬的問道:“這是何意?”

那雙眼睛久違的泛起了一絲波瀾,又歸於沉寂。

白清漪低頭不語,而後嘴角浮起一絲蒼白的笑意,說道“一一,你鬢邊的海棠花有些敗了,換一枝更好的吧。”

說罷,便同侍從離開了。

“我本該生氣的。”想到這兒,她有些挫敗。愁聚眉峰,珠淚盈盈。

謝瓊霏正拿著手絹仔細的擦拭著她的臉頰,突然被她擁住。

隻聽得那句“可是,姐姐,我有些心疼。”

眼前浮現的是衣袖揚起時,皓腕上被利器所傷的劃痕。

一時淚水止不住的流。

聞言,謝瓊霏輕撫著她的背,料想到可能另有隱情,便說道:“一一,你先冷靜一下,此事我們需要理清思緒,從長計議。”

再次聽聞白清漪訊息時,謝瓊霏正在整理寧城謝府的賬冊。

“每月十三便會去伽藍寺?”聞言,謝瓊霏把手中的筆擱置在一旁。

“可伽藍寺曆來隻有皇室宗親才能去,訊息可會有誤?”

“的的確確就是在玉蒼山,可她最不信神佛了,怎會。”俞淳一微蹙眉頭。

“同行的人多嗎?”

“怪異就在隻有一輛馬車。”又接著說道:“但我已經確定馬車上的人是她。”

“會在伽藍寺停留多久?”

“約莫兩晚。”

斟酌了一會兒,謝瓊霏開口:“此事,她府上可知曉?”

“府上應當是封鎖了訊息,另外。”俞淳一頓了頓,“她周圍的仆從已經被置換過了。”

謝瓊霏有些猶豫道:

“一一,如若此事在你我能力之外,你。”

“姐姐,我知曉,我怎可棄之不顧。”

“可需從我這再撥點人手?”俞淳一的眼神如旭日般灼熱,透露出心中的堅定。

“謝過姐姐。”說罷,她又急匆匆走了。

謝瓊霏一時也冇了看賬本的心思,謝氏式微,本不欲過多參與這件事。

可在俞淳一身上,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
除了上次的紙條,再也冇有哥哥的訊息了。

在寧城已半月有餘,而她思緒卻如亂麻,久久不能理清。

喚來喜冬,理好給各府的回帖。

又瞥見了一旁讓人謄抄過來的名單。

“叫阿玉過來吧。”

“阿玉,去查查近半年,謝氏族人都有誰去票號兌換過百兩以上的銀子。”

阿玉聞言有些吃驚,有些不確定,“小姐,老爺那。”

“你去查罷,爹爹那我自會稟明實情。”

謝瓊霏有些無奈,阿玉雖從小和她一起長大,但他是爹爹的人。

想起出門前,爹爹的話。

頭一次,她產生了一種無力感。

烏金西墜,用完膳後,又回了書房。

來到這宅邸,這怕是唯一能慰藉的地方了。

雖世家近些年來為博美名,有意培養族中女子讀書,但大多隻學《詩》《禮》《女則》等。

好在謝斯珩見她喜歡,也常常捎書給她看。大多內容易讀,多為山川遊記。

而這裡的書不同,有些聽哥哥說過,但更多的是她冇聽過的。

漫長等待的日子裡,她常在這裡。

起初她隻覺得晦澀難懂,和山川遊記相差深遠,頗為無趣。

但後來也慢慢尋得其中意味,許是經曆不足,她還是有很多不懂。

“小姐,該休息了。”清夏進來給燈添了油,“仔細著眼睛。”

仔細合上書,忽覺已是深夜。

明日,她打算好好逛逛寧城。

“公子,前麵便是東市了。”喜冬挑開簾子。

謝瓊霏俯身下車,隻見得她一身銀白窄袖對襟長袍,輔之以金絲竹紋,腰墜雙鶴玫瓀佩。眉宇清揚,如朗朗明月,光映照人。

東市果真自古繁華,銅雀街南北延伸,街道兩側多是酒樓、當鋪、作坊。也有沿街叫賣的小販。謝瓊霏打量著四周,準備捎點禮物回平江。

去沁芳齋買完俞希薇愛吃的蟹粉酥,又去清秋閣訂了幾身衣服。

出來時,日頭正盛。

謝瓊霏突然瞧見了一家店鋪的名字,頓覺有趣。

“去那看看罷。”

喜冬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停留在牌匾之上。

這間鋪子,名為無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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